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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分——遥远的应答
  张明阳
秋分的风是带着刻度的,吹到脸上时,能觉出日子比昨日薄了些。记忆里田埂边的老杨树下,镰刀扬起时,穗子上的金粉就会簌簌落在深蓝色的褂子上,像撒了把碎星子——恍惚间,我想起了爷爷。
  那田我熟。春天来时,爷爷总蹲在垄沟里点种,手指在土里抠出小坑,每粒种子都摆得端端正正,仿佛在给土地递信。那时的土还凉,泛着潮腥气,他却赤脚踩进去,说这样才知地的脾气。如今这地醒了一夏,把力气都攒在穗子里,沉甸甸地压着秸秆,风一吹,满田都是“哗啦哗啦”的应答,像土地还在跟他算着一笔未结清的账。
  爷爷已经不在了。他去得平静,就像熬熟了一季庄稼,终于歇下了。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家乡的秋天。城市里只有日历冷漠地翻过这一页,没有镰刀声,没有金粉似的落屑,更没有那个人弯腰拾穗的背影。
  我仿佛看见了那道田埂。从前这时节,爷爷会边割玉米边跟我絮叨:“秋分秋分,昼夜平分,寒暑各半,地不偏心,人也不能取巧。 ”他挥镰的动作干脆利落,像在土地上写一行行笃定的诗。我提着小筐跟在后头捡落穗,指甲缝里全是泥,他回头看我,笑得开心:“傻娃,慢点,地又不会跑。 ”
  如今这地确实没跑,仍准时在秋分吐露金黄。跑远的是我。在异乡的钢铁丛林里,我渐渐忘了故里泥土的温度,忘了玉米秆折断时清冽的声响,甚至快要忘了爷爷那张被日光反复浸染,却慈爱的脸。
  风又吹来了,像裹着熟透的玉米香和新翻的泥土气。往常这时候都会有人把割好的玉米捆成垛,码在田埂边,像一座座小金山。我想起爷爷也总这样垛玉米,然后站在垛边抽一根烟,眯眼看西沉的日头,说:“你看,地从来不说谎。春种秋收,你付多少力气,它就还你多少粮。”夕阳慢慢沉下去,把田埂、玉米垛和爷爷的影子越拉越长。我忽然明白,所谓秋收,不过是一季又一季的笃信——人信土地不离弃,土地信人不相忘。而我的根,早在爷爷的镰刀起落间、在他粗糙的手掌心里,被种进了这片土壤。
  夜色渐浓时,项目部灯光亮了。食堂冒出热气,煮玉米的甜香被晚风送来,落在我摊开的手心。风明显比日间更凉,却暖得让人鼻腔发酸。我攥紧手心,仿佛这样就能握住一缕来自过去的温度——那是爷爷教给我的、土地千年不变的应答,而我直到多年后的这个秋分,在远离家乡的土地上,才真正听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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