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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“盾”守望
  宋政玲
  冬梅是一个在家乡以爱为盾普普通通的守望者。20岁那年的初冬,村里的老媒人踏着薄霜推开冬梅家的木门,身后跟着一位穿白衬衫蓝外套的年轻人。他是一名铁路建设工人,身姿挺拔如新栽的白杨,熨烫平整的蓝色制服很是打眼,最惹眼的是胸前口袋别着的那支钢笔——上海“英雄”牌,金属笔夹在昏暗中泛着清辉,像落进土屋里的一粒星子。
  他的目光越过织布机,定格在窗台手抄《百草歌诀》上。牛皮纸封面工整,内页泛黄却写满蝇头小楷,页缘有新注别名,纸间还落着压干的柴胡花。“你识得柴胡能解郁?”他指页脚批注。冬梅耳尖通红:“念过三年级,跟赤脚医生认过几年草药……”年轻人忽然提议:“你教我认草药可好?”钢笔在他指尖流转,织机经线轻颤,如同冬梅被搅动的心绪,钢笔映出她发烫的脸,也映出窗外早放的山梅花,山野与远方在此刻相连。
  婚后聚少离多,丈夫常年在铁路工地奔波,从湘黔铁路到成昆铁路,再到衡广铁路,他的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,家的重担全压在冬梅肩上。天未亮她就舂米,灶火映红脸庞,汗水滴进柴火堆“滋滋”响,她却笑说:“人不出门身不贵,火不烧山地不肥。再难的日子,也要滚烫地过! ”
  生产队分的六亩田,在她照料下年年多收几担稻。她熟稔土地脾性,天微明就赤脚下田,插秧除草忙整日,午饭是荷叶包的红薯。村里人都说:“冬梅这女子,种地比男人还强!”喂猪、砍柴、绣花、煎药,她像永不停歇的陀螺,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丈夫来信问家况,她总回信:“梅花开得好,粮食够吃,邻里和睦,勿念。 ”
  其实那些年,困难接踵而至:1976年山洪冲毁稻田,她带四个半大孩子在齐膝泥水里抢收。雨水模糊视线,指甲缝淤泥难洗,双手泡得发白起皱,拿筷都费劲,她却不喊苦。夜里点松明灯补衣裳,针尖刺破手指就吮一吮再缝,眼酸了便哼苗家山歌,歌声抚平生活褶皱,也为自己鼓劲。
  1987年冬格外冷,北风如刀刮过乌蒙山区。冬梅蹲在灶前为久病婆婆煎药,药汽氤氲了她布满皱纹的脸。送信人带寒气进门:她丈夫在衡广复线龙头山隧道路段抢险时因公殉职。拨弄火钳的手骤然停住,火钳掉在地上溅起火星。世界仿佛静止,心口剧痛如被铁钳攥住,她却慢慢拾起火钳拨弄柴火,直到送信人离开,才望向窗外寒梅,平静道:“晓得了。”那年,她未满45岁。夜幕降临,家人睡去,冬梅独自走到梅树下。月光拉长她单薄的身影,寒风卷着梅瓣和发丝贴在脸上。她望着零落成泥的梅花,泪滴砸在冻土上留痕,无声哭泣终成压抑呜咽,肩膀剧烈颤抖,唯有老梅树见证她的悲痛与坚韧。
  岁月流转,兄妹四人如离巢雏鸟,相继外出求学、工作。每一次离别,母亲总会提前几日忙碌,将精心腌制的酸菜装进瓦罐——那是用自家种的芥菜,按苗家古法腌制,酸香浓郁,能解异乡的乡愁,用那方褪了色的蓝印花布层层包裹,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。她总温软叮嘱:“想家的时候,就尝一口,娘的滋味,都在这里头了… … ”
  送别的时刻,她总固执地站在那棵老梅树下,单薄身影在风中格外瘦削。我们一步三回头,她便一直挥手,目光紧紧相随,直到远去的人影缩成天地交界处的小黑点,仍不肯转身。山风呼啸过院坝,吹乱她花白的发丝,她却浑然不觉,只是痴痴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,那双渐渐浑浊的眼里,盛满了化不开的牵挂与不舍。
  在那艰难的岁月里,她用柔弱肩膀扛起一个家,更守护了一片希望的田野。那六亩丰饶的田地,是全家的口粮保障,更是她不屈精神的见证,土地从不辜负勤劳的人,就像梅花终将在苦寒中绽放芬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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