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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
夏之曲
白澜
  北京的春天似乎格外短暂,赏完一期一会的桃花,作别春末无叶的玉兰,白昼渐长,立杆无影,日历一页一页地撕下,日子就来到了夏天。六月的天空似乎是任由艺术家作画的湛蓝幕布,三五朵厚实可爱的白云被不经意地放置在一角,慢条斯理地变换着模样,一会儿变成高大威猛的动物,一会儿又变成一朵小花。赶路的人们偶尔拂去鬓角的汗珠,抬头仰望一下悠闲的白云,忽地一阵凉风吹过,身体肌肤瞬间清爽很多,有人欢呼起来,仿佛接受了一场短暂的恩赐,夏日的快乐竟是如此简单。
  一年四季中,我们总是会把夏天与童年相联系,不仅仅是夏天最富有童趣,而是每个人都有一段关于夏天的童年记忆,这里面夹杂着欢声笑语,奔跑过后挥洒的汗水和跟昆虫逗趣的美好记忆,这一切都发生在夏日,那时候的天空是蓝色的,漂浮着零星几片云彩,仰着脖子一眼望不到边,白天耳边缠绕着知了无休止的叫声,静谧的晚上此起彼伏的蛐蛐声,仿佛一把将我拉回了三十年前。
  现在回想起来,我几乎都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梦境。在我的学校附近有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,两侧栽满了高大的槐树,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的严严实实,像是在极力隐藏一个秘密,阳光也只能从缝隙中挤进来,像是一个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荫凉乐园。我喜欢骑车穿过这条路的感觉,某一个夏日的傍晚,正因为一次不理想的考试而黯然神伤,不想回家的情绪驱使着我朝着小路走去,推着车子,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,不知走了多久,我感受到了一个明显的温度分界线,刚刚还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堆满了灰白色的乌云。疾风骤起,云团不安地躁动着朝同一个方向快速移动,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,赶着去凑热闹。也就几分钟的功夫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,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,没过一会儿云团逐渐舒展,傍晚的斜阳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下登场了,它像是被打翻的颜料,将金粉色光辉映射在天边,这道光辉像是一根巨大的彩色石柱,支撑着天边的云霞,天边的云霞横跨天际,落在了城市另一端的不知什么地方。我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惊愕地说不出话,竟在脑子发问是不是有哪位圣人降临人间。骤雨、霞光、彩虹,这样梦幻的景象也只有在六月才得以见到,一颗美好的种子在我心头悄然种下,心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。
  古人云“昼晷已云极,宵漏自此长”,夏日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又令人期待,不论白日里如何炎热,故乡的夏夜总是清凉的。人们的饭桌上摆着消暑的西瓜和冰镇绿豆汤,孩子们成群结队地玩耍,大人们则摇着扇子一边驱散蚊虫,一边互相聊着家常,天空是暗了又没完全暗下来的黑,月亮是合上了又没闭紧的眼。若你仔细分辨,便会发现原来此夜也并不宁静,侧耳辨别,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、此起彼伏的、连成一片的青蛙和知了的鸣叫在耳中跳跃,这些昆虫仿佛也在聊着什么,互相倾诉着心中爱慕,地上的蚂蚁在奔波,不停地搬运食物,很多不知名的虫子在庄稼地里、树枝的叶子上繁衍生息,夏天是虫子的世界。
  如今,我身处异乡,同一个夏天,与故乡的感觉却是天差万别,还是那样的炎热,心里却没有了儿时的宁静,心里也少了几分明快,或许是因为不那么清凉的夏夜,或许是因为与童年的渐行渐远。再也没有丰富的想象力,看着远方的天边发呆,纵然厚实的云朵依然悠闲,前行的脚步却愈发急促。那些属于夏季的回忆像是笼罩着淡淡的光晕,给人无法复制的“遗憾”和曾经拥有的“幸福”。若你问我什么是夏天,我想我会告诉你,夏天是香甜的桃子散发的气味,是白色纱帘随着微风飘荡的碎影,是在凉席上午睡后身上留下的浅浅痕迹,犹如岁月河流中涌现的朵朵浪花,那多么美好,多么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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