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吃月饼吗?”想。“你爱吃月饼吗?”不爱。
听着矛盾,却是实话,吃东西亦如人生,百味杂糅,唯有月饼,永远不变的思念味道。月饼的味道,就是家的味道,面里加上油和鸡蛋,各种各样有营养的东西捣碎拌匀做成馅,包在一起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像妈妈一样碎碎念,年年日日地重复。
小时候总想要逃离,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,于是翅膀越来越硬,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。直到很久以后,长大了,也长老了,竟一日更比一日地思念母亲,怀念兄弟姐妹们为了一块月饼毫无顾忌地打闹,月饼渣撒在炕上,留在腮帮子上,推推搡搡地谁也不愿意吃那个月饼馅,太甜太腻了……如今竟是如此的想念。
现在的月饼盒子制作精美,月饼内容更是丰富,可是味道实在难以恭维,小时候会打闹着吃,现在的月饼,却没有去尝一尝的欲望,忽然一想,才发现月饼真的只有在家和亲人一起吃才有它的味道。
小时候中秋节是一场盛宴,村里每年的秋收前就开始张罗了,那时候物资匮乏,制作月饼全靠邻里邻居互相凑,王嫂有一个兔子样的模子,李大妈家有福禄寿喜的模子,邻居李嫂子去年新娶了儿媳妇,有新的搅馅器,各家各户地得排好了,今天你家打月饼,村里的媳妇嫂子们会自带模子来帮忙,明天他家打,大家会约好一块去帮忙。
一到秋天,老天爷好像也紧了紧步子,一日更比一日短,农忙时节靠天吃饭,村里家家户户格外地忙碌,各家各户打出来的月饼是秋收时节的口粮,大人们会一整天地扎在地里,顾不上休息,赶在霜冻前把粮食全部收回来,每天都是天色漆黑才赶着牛车回来,满满的粮食扛在肩上,丰收的喜悦写在脸上。
孩子们上学的书包里揣个月饼顶午饭,条件好的家庭会加个苹果,这就是每天的午餐和晚餐。大人们简单些,装几个月饼,一大壶水就可以干一天的活。妈妈说,月饼多好啊,面和了油,糖馅里还有核桃瓜子仁,既营养又耐饿,保存时间还特别长。也是奇怪啊,那时候也没有防腐剂,没有冰箱,没有真空包装,可村里人做的月饼可以保存到秋收结束,有的孩子在外地,妈妈们会把月饼装在篮子里,盖个花布,吊在房梁上,等过年孩子们回来再取下来,掰开咬一口依旧是喷香喷香的。
月饼那时候可是好东西,村里人都当成宝,节省的妈妈们不舍得吃,留给娃娃,因为娃娃要长身体,要读书;还要留给男人们吃,因为整个秋天里,男人是主要劳动力,得吃好才能干得好。女人们只在打月饼的时候尝一尝味道,平时不舍得吃。如今日子好了,各式各样的月饼拿回家去,爸爸老了,不能多吃,妈妈依旧像小时候一样,嘴里碎碎念“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,这几天都不用做早饭了,每天早晨一人吃一块月饼,千万不能过期变坏了。”这真是我的好妈妈,一生坚守的勤俭节约,始终不变的碎碎念听着都是悦耳的!
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,再不会有村里大姨大妈们围着火炉打月饼了,满大街的节日气氛,脑子里却全是小时候调皮的影子,趁大人不注意,偷偷用手指在装馅的盆里蘸一蘸,放在嘴里用舌尖舔一舔,那无比的美味,至今唇齿留香。几家的大人们凑一起,孩子们也正好一块闹腾,新鲜的月饼,还有招待人的零食,最后都进了孩子们的肚子里,炉子前各家的婆姨们边唠嗑,边打着月饼,院子里是秋收前难得的悠闲,男人们坐在那里聊天,孩子们抓着假期的尾巴疯玩,那种场景曾经在无数次的梦境里出现过,像个时空穿越机直勾勾地拽着我。
秋高气爽,丰收在即,月饼真正的味道,是快乐团圆的味道,是旧日时光的味道,绵绵延延勾起无数人的思乡之情。
该吃月饼了,回家吧,坐在父母身边,陪着爸爸看月亮,听着妈妈的唠叨,掰开一小块月饼,你会吃出幸福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