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是故乡明 - 中铁六局2020年10月15日第04版:文艺副刊数字报电子报电子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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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是故乡明

杜宏梁

　　渡口无花枝，但摘月光来。
　　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”。中秋之夕，月华年年相似，人影来去不同。今年月圆，于风尘不惊的初秋回到离别已久的故乡，渡口送别时的杨柳已是青丝正浓，唯有窗前那轮明月依旧如去年一般清澈皎洁，温润如玉，于梧桐枝上静待我的归来。
　　故乡之月，是一位纯真无邪的稚子，流转四季光阴，缓慢而悠长，虽四时都有清华浮光，但秋来望月，更见别样风神与滋味。犹记春日她与桃花照水，携白鹭赴西山听潮起潮落；夏日她同流萤守夜，邀渔父卧江上枕满船星河；秋来听桂花飘香，将人间的相思放进一封封彩笺之中，千里传寄。今年踏足旧篱之时，恰逢新雨过后，夕阳掀苍茫群山的珠帘，躺在虞渊神木的怀中渐渐睡去。荷锄归来的农夫拨开暮色挑来了一担月光，淡妆出镜的行云抬起轻柔的衣袖，露出了姮娥微醺的脸庞，月光款款流入竹叶的影子里，柔声细语地呼唤着紫色的微风，踮着脚沿青石台阶偷偷地溜到我的窗前，趁我聆听桂花梦语的时候，猫着腰穿过晶莹的琉璃，酣眠在我的书桌上，泯然一笑，嫣然清香。故乡的秋月的确是清香的，这种清香杂糅着门前桂花小憩的温度，屋后板栗落下的气息，还有田野里稻子刚收割完的清新余味。桂花来年还会下雨，板栗风中留下秋声，遗落在泥土中的稻谷天晴后会发芽葱郁，这轮秋月待我再次离开故土之时是否还会相送？“露从今夜白，月是故乡明”，我总是眷恋这一地光芒，因为故乡的月光下，有儿时的自己，袅袅的炊烟，头发被月光染白的母亲，在我隐遁城市的日子，这轮明月是我云间的眼眸，多看一眼，冬天就迟来一天，人就慢一点老去；多望一眼，心中则多一份宁静，梦里就少一丝波澜。
　　凉风渐生，月光如水，早已寻找不到古人登高赏月的亭台楼阁，却又喜欢登高楼摘星而上，于景无声，登楼时免不得去追溯余音不绝的先贤古人。“庭下如积水空明，水中藻溪交横，盖竹柏影也。”这是苏子的月夜世界，也是古来文人所崇尚的宠辱不惊的心境。苏子是让人怀念的，他的一句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抚慰了无数浮云游子的心灵，一笔轻描淡写的“兼怀子由”，却无法掩饰他心底那根思念兄弟的琴弦。但苏子并不伤感，他们向往明月更多的是追求精神的升华，正如张先的“沙上并禽池上暝，云破月来花弄影”，月光在他们眼里是灵动的，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，可以“举杯邀明月，对影成三人”。月光容易使人悲伤，但悲伤之后不是消沉，是超脱，是走出，是“我言秋日胜春朝”的豪迈与慷慨。月光看似阴柔，却蕴含着一种柔中有刚的儒者风范，她用对美的诠释，引导世人心存希望，静待光明，不沉沦，不迷茫，心怀“欲上青天揽明月”的凌云壮志。月光唤醒了人类的对美的探索，对生命与时间的思考，对哲学与永恒的追问，“人生代代无穷已，江月年年望相似”。她的奇美与魅力，是在相似之容颜中，留下了人类无穷无尽的薪火相传的精神。
　　我有幸归来故乡，能与故乡的秋月对饮，但人间浩茫，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游子，心中必定也是满腹对故乡明月的渴望。“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”，这是青莲居士的边塞之月，也是无数戍边战士的眼前之景，他们长年所见，更多是“五月天山雪，无花只有寒”的艰苦之境，秋月高照的夜晚，于他们来说是多么难得？！边疆安稳，家国才能安稳，明月才可高悬，华夏民族有同一轮明月，无论你站在何方，月光所照之处，夜晚也不会黑暗，月色所及之地，沙漠也不会荒芜。每一个月光洒落的地方，都有一群巍峨不屈的战士屹立在那里，他们以他乡为故乡，以他乡之月做故乡之月，不是因为异域风景之壮美，而是为了让归乡之人安心赏月，团聚相守，一代一代，生生不息。华夏大地五千年的月光，从不因为一星陨落而黯淡，也从不因为一花凋零而悲伤，因为有这群最可爱的人，用对祖国最深的情感，来守护对民族最长的思念。
　　从没有一首诗可以写尽月亮的思念，也从没有一轮明月会辜负相聚的期盼，秋来月明红叶深，别去归来雪满襟，趁着东方未晓，月色未淡，我又踏上了奔向南国的路途，本想在渡口旁找一枝相送的花，但摘一朵月光别在衣襟上，或许祝福会更加清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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