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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听“扫”语望故园
辛知雪

  晨起推开窗子,一股冷空气倏忽涌入室内,不像是薄薄的秋凉,仿佛带了几分初冬的寒意,等袖口满是萧瑟的风色,才意识到天冷无常,在风声中,偶有断断续续的窸窣声,我低头望去,借着熹微的路灯,发现是环卫工人在清扫落叶,空中弥漫着丝丝迷雾,虽看的并不十分清晰,但从这声音听来,我能听出他们用得是竹枝编成的扫帚,这种声音将我带回了故乡的深山。
  故乡多竹,竹成百物,家家户户都有几把竹制的扫帚,因为有了这种物件,庭前的院子、屋后的沟渠、厅堂与厨室都变得干净敞亮。秋收之后,晾晒的稻谷,也只有竹扫帚才能清理混合在其中的杂物。将它编得细一些,则成了打扫屋檐的长形笤帚。一把竹扫帚在故乡显得那么常见,漂泊南粤后,每天起床只能看见干净的街道,未曾见到竹扫帚的影子,偶尔听到这番声音,着实不得不让人有些遐想:会想起去砍竹子的欢愉,会想起摘去竹叶的急躁,也会想起年关时分母亲用竹扫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,竹扫帚,或许是这个城市中唯一与故乡相似的媒介。
  如果说有一种事物从乡村延续到都市,从农业文明过渡到工业文明,那应该是扫帚的足迹。即使在北上广最繁华的商业街,他们也会在月亮落下的时候,从寂静的角落聚集到道路上,吟唱出属于他们的圣洁之歌。很单纯的几支竹枝,编攒在一起却并非易事,一棵竹子的长成需要两年光阴,在茫茫竹海中被挑选后倒下,砍下竹枝,晾晒后剥落竹叶,经过一双双斑驳而长满老茧的双手捆扎,才有了我们看到的竹扫帚的模样,他们触摸过冬天大地上的第一缕雪,秋天落叶上的第一抹霜,夏天风声中的第一滴露,春天泥土中的第一瓣花。清晨四五点时,窗外是扫地的环卫工,屋内是准备早餐的母亲,母亲天天听着扫帚与落叶的声音,从青丝长卷,到白发苍苍,当我们还在睡梦中时,也许忘了,她们也曾是一个怀有美梦的女子,没人在清晨曾聆听过她们孤独的心声,只有扫帚的声音,给她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安静晨间,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。
  当工业革命的成果侵袭了人类社会之后,塑料制品愈发增多,随之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塑料扫帚,似有把传统的扫帚逼出历史的舞台一般。母亲好几次买的塑料扫帚,没用几次就坏了,于是又默默地自己编织起了竹扫帚,或许是上一代人对竹扫帚的适应与情感,拿起来更舒适罢。有一天我在商店看到芦苇制成的扫帚,虽然以前看过很多次,那一刻我才惊觉《诗经》里最浪漫的“蒹葭”,居然也可以有如此谦卑的姿态倚靠在杂物架上,金黄色的芦苇鳞次栉比排列在一起,显得那么精巧,不似一把扫帚,更像一件艺术品,芦苇顶端还能隐约看到几朵夹在中间的雪白芦花,我将它带回家里,放在柜子的夹层中,竟不忍心用它来清扫垃圾。某天晓棠用它清理厨房时,我有些愠怒,强辩到:“这不是扫帚,怎么能把他看成扫帚呢?”晓棠不解:“它不就是扫帚吗?扫帚不应该是用来扫地的吗?”直至此时,我才恍然大悟,扫帚的作用就是在扫帚本身,只有将自己放在合适自己的位置上,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。就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它们,行走在最繁华的街市上,隐遁于最寂静的角落中,接纳了世人眼中“肮脏”“丑陋”“无用”的标签评价,却依然出现在每一个家庭中、每一个街道旁,寒暑易节,看着人类从垂髫之年到耋耄之岁,看着自己从磨损到遗弃,与路旁的行道树结伴而行,从没忘记这个世界。
  这个世界,总有一些人,像无声又似有声的扫帚一般,在阳光与荫蔽处,从事着艰辛且枯燥的工作,但贴近尘土的那一刻,没有生命会感到虚无,世界需要扫帚的整理,将每一件迷路的物品,送到他们归属的地域。假如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扫帚一夜之间都消失了,最思念它们的除了路旁的行道树,应该还有我们人类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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