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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
风起入夏正当时
杜宏梁
  吴牛喘月的夏季,有萤火游弋,蝉鸣清露,太多的人间回响,使人容易淡忘夏风的存在,夏天的风,是青春中难以消逝的印记,它像一首散文诗,涓涓流淌,记录着关于自然和生命的故事。
  夏风的第一缕轻姿,翩动在南窗的枝桠上,它散去了湿漉漉的春风,裹挟着大海中的盐分,“催”落了窗前的烂漫梨花,“催”绿了梨树碧绿的叶子,“催”熟了叶下饱满的果实。午后开窗,梨香随着夏风涌进房间,又顺着门缝溜到田野间,瞬间沾上了各种香味,孟夏时它是青梅的酸涩,仲夏时它是西瓜的甘甜,季夏时便是稻花的清香,暴雨过后,风中还揉进了田间泥土的厚重。倘若有幸,风中还能闻到仙人豆腐的味道,池边的仙人草,在风中渐长渐盛,母亲则将他们的叶子采摘回来,小火煮烂,加入新米碾磨的粉,煮沸后装入盆中静置,放在风口吹干水分,仙人草的香味被风卷着弥漫在房前屋后,这种香味只有在夏天才会出现,即使人们慢慢忘了仙人豆腐,但夏风从不会遗忘,就像深山的脚印不会忘记雪莲花的声音一般。
  夏天的风是什么颜色,大地已被芙蓉染成粉红,穹顶也有月光的淡黄,中间的它,应该是跳跃的绿色,这种绿,是月光与星光之外的第三种绝色。夏日的太阳,从一块青石板似的薄云后一露头,就像从空中抛下无数火球,滚落在大地上,河边的杨柳,垂着叶子,低着梢头。才盛开的野菊花,也皱卷起花瓣,萎缩在绿草下,但夏风一到,清凉之气立刻把炎热吹散,夏风是在碧波的呼唤中从天空奔向林间,从山头扑向江湖,所到之处,皆是绿满人间。山头的松林绿涛迭起,山涧的芭蕉绿意盎然,田间的青禾绿潮涌动,屋后的竹林绿浪绵绵,没有一处不是夏风的杰作,夏风像徐渭的泼墨,像天地之间洒出一笔笔绿色。当然,夏风不是墨守成规的老者,它也喜欢在绿色中添几笔新意。急风胡乱地掀起水中的荷花,荷花在风中轻轻摇曳,露出粉嫩的脸颊,仰面朝天,盈盈可人;一江渔火,随着清风徐来,载满一船星河,浅醉微醺,依依飘摇。夏季的容颜,在夏风的装饰下,专一而不显单调,深绿而不失斑斓,在“苍苍竹林寺”外,总是有“荷笠带斜阳”的袅袅余音。
  夏天的风不仅是自然的青衫,更像是青春的画像。每到夏天,必是离别之季,每一个夏天的绿色似乎都一样,每一个夏天的绿色似乎又不一样,从小学到大学,四个阶段的求学生涯,四种不同的夏天,四次不同的离别,夏风见证了太多年少时的喜怒哀乐,光阴变迁。或许分别时,某个姑娘在风中流下了一串眼泪,某个男孩在风中寄出了一纸彩笺,这些都在风中成了雪泥鸿爪。但夏风吹动的不是感伤,而是新生,遇到夏风,必是一番生命的喜悦,青春的颜色在夏风中愈发蓬勃。与春风的和煦微暖,秋风的怡人微凉不同,夏风中的生命,磅礴激昂,它从东南亚的大海中扶摇直起,前呼后应,争先恐后,如万马奔腾之势,越过高山,穿过河流,朝发白帝,暮至江陵,一日千里,浩浩荡荡。如果偶有精神不振,或可去田野吹吹夏风,遇到颓靡之时,去山顶吹吹夏风,天地会给你回应,风中会激荡灵魂。
  一切都在消失,唯有怀念永恒。有人怀念夏风过于短暂,其实短暂的不是夏风,而是夏天里的听风的时间,心若冰清,四季也可听到夏风的吟唱,恰似一杯凉茶的短坐,却是无数岁月的沉淀,写好每一首夏天的散文诗,来年的夏天,风声才会更加清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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