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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笔记
杜鹃啼血
阴宋宜鲁
“我甚至想,哪怕就让我那般痛,痛得不能动,每日像个瘫痪病人,污衣垢面趴在国泰路、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,任千人唾骂万人践踏,只要能看着我爸妈牵着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去幼儿园上学,我也是愿意的。”
梦余,闲坐窗前。冬阳遍洒,四围澄明,生命的美好如阳光透过心灵,岁月一片静好。不知为何,或许是因为静谧与美好太过浓烈,竟想到了生命的另一面,死亡。
年轻时是很少想到死的,那仿佛是一件距自己遥不可及的事。但是,这并不意味着死亡就对年轻人格外垂青。前几天,偶然翻阅于娟的《此生未完成》,蓦然惊觉,死亡原来一直就在身边。于娟和我是高中校友,早我20年入校,学习超群,本科考入上海交大,毕业后即结婚,之后去复旦大学读了硕士,再后来留学挪威,回国后任复旦大学教师。08年,她的孩子土豆出生。她的人生,可谓一帆风顺。据于娟的丈夫赵斌元(于娟称之为“光头”)回忆说,于娟很聪明,记忆力很强,文字功底很好,经常在一些刊物上发表文章,钟爱古诗词和《红楼梦》。我看过她的微博——复旦教师抗癌记录,里面有于娟高中时所写的文章,其中一篇是写她妈妈试穿新裙子的。妈妈不容易,年纪大了才有机会在镜前开心又珍惜的试穿新衣,作为女儿的于娟看在眼里自然是满满的伤心难过,文以言志,于是就有了那篇感人至深的文章。
《此生未完成》是于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忍着巨大的病痛而写,这是她生命的一种寄托。于娟的文字生动活泼,风趣幽默,把刻骨铭心的生命体验融入其中,让人捧腹的同时,心亦为之伤痛,眼泪不觉掉下来。在病房里,其他病友把这一对高知夫妻奉若神明,在他们夫妻操着各种医学术语与药品名称跟医生长时间讨论病情时,病友们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。不过,书中最为广泛传播的还是《“为啥是我得癌症”的非学术报告》,此文后来被很多文章引用,来告诫当代人要有合理健康的生活方式,不要滥用自己的身体。在这篇文章中,于娟深刻反思了自己的种种“过错”:1.胡吃八吃、暴饮暴食、嗜荤如命的饮食习惯2.熬夜晚睡的睡眠习惯3.极度伤身的突击作业4.不容忽视的环境问题。于娟这样说道:“时隔一年,几经生死,我可以坐在桌边打字,我觉得是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,客观科学,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去分析总结一下,为啥是我得癌症。做这件事对我并无任何意义,但是对周围的人可能会起到防微杜渐的作用。”
在第二章“我的二○二○”中,于娟叙述了自己发病到确诊的整个过程。她怎么也想象不到,十几年病历上字数不超过两行的自己,怎么突然就会癌症晚期了呢?然而,癌症带来的全身疼痛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,先保命要紧。在一步步对病情的探索与失误的过程中,几经辗转挫折,终于确定了乳腺癌晚期的病因,这个消息顿时让于娟一家人如释重负,大大松了一口气。在病情稳定后,因道听途说,她误信了民间骗子上山休养,一个月下来,病情反而加重,于是赶紧下山去医院接着治疗。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往往做出不理性的决策,这一对高知夫妻也不例外……吴宓先生诗云“世事纷纭果造因,错疑微似便成真”,真可做此事注脚矣。不过世间的事情我们没法了知完全,能尽力而为就已经很好了——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。
于娟性格外向开朗,朋友极多,亲人们也全力给予其支持与帮助。在生命的最后,她在微博上发布的抗癌日记也引起了众多网友的注意,大家期望这个可爱的女子能够挺过去,伴着父母,同着丈夫,陪着孩子,慢慢生活,享受岁月的静好。可惜,奇迹总是悭吝世人,2011年4月19日,她离开人世。“如果我去了,在上海火化,然后把我的骨灰带回山东,在那片我曾经试图搞能源林的曲阜山坡地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,至少那里有虫鸣鸟叫、清溪绿树,不要让我留在上海这种水泥森林里做孤魂野鬼。”
于娟走了,抛下了她不舍的一切。
于娟在日记里有很多直击人心的人生感悟,或许可以给风尘碌碌的人们以慰藉:
“我甚至想,哪怕就让我那般痛,痛得不能动,每日像个瘫痪病人,污衣垢面趴在国泰路、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,任千人唾骂万人践踏,只要能看着我爸妈牵着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去幼儿园上学,我也是愿意的。”
“如果有时间,好好陪陪你的孩子,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,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,和相爱的人在一起,蜗居也温暖。”
“名利权情,没有一样是不辛苦的,却没有一样可以带走。”
“透过生死,你会觉得名利权情都很虚无,尤其是排列第一位的名,说穿了,无非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……其实,你一直是你,只是别人在谈论你的时候,你忘记了你自己是谁而已。”
斯人已逝,愿天堂没有病痛,愿那如风的女子亦能坐在窗明几净处,让冬阳渐渐暖透整颗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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